灯枯,是因为灯油尽了。
没了灯油,再怎么用火去点灯芯,也只会令本就碳化的灯芯,碳化得更快而已……
陈胜双眼微微有些发红,嘴唇蠕动着就想要说什么,陈虎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,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……眼瞅着就快六月了,他的手却凉得如同井水一样。
“你就别安慰咱啦,咱自个儿知道,咱这身子,肯定是不成了。”
陈虎勉强的笑着,每一句话都用力的像是在吼,脖子上的青筋隆起后就没下去过:“是咱不让他们把这事儿告诉你,你日日都要操心那么多事,就莫在为咱这老棺材瓤子烦心啦,可、可、可临了临了吧,又还是想再见见你……”儛
陈胜用力的抿着唇角。
说的是想见见他。
事实上却是怕他留遗憾……
他双手捧起陈虎干枯的手,用力的扯着嘴角笑道:“您老这些年,肯定没少怨侄儿吧?”
“说得,说得这叫什么话!”
陈虎不停的咳嗽,却还在笑:“是人,就总归是要死的,不死,那不就,那不就成妖怪了吗?”
陈胜忽然觉得压抑,他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压低了声音轻声道:“终归还是侄儿心狠了些……”儛
“莫要多想,你做的,已经够多了……”
陈虎紧了紧他的手,突然不咳了,说话都利索了:“你啊,往后心思莫要这么重,折寿的。”
陈胜笑:“这您老就看走眼了吧,侄儿可是人皇,人皇您老懂么?就是往后注定要像三皇五帝一样御龙飞天的!”
陈虎听言,也慢慢露出一个笑容,低低的呢喃道:“是吗,那可真好……清娘,二伯去帮你照看着,你莫急,慢些来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说越小,当最后一个细弱蚊蝇的“来”字吐出来,他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。
浑浊的瞳孔散开了。
脸上却还带着笑。儛
静。
静。
静……
好几息后,小辈们的嚎啕声,才打破了屋里的寂静:“祖父……”
陈胜坐在床边,神色木然的握着陈虎的大手,张了张嘴、又闭上,张了张嘴、又闭上,似乎是想说点什么,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陈守上前来,叹着气拍了拍陈胜的肩头,而后弯腰去掰他的双手,陈胜的双手却纹丝不动。
陈守又叹了一口气,无奈的轻声说:“让你二伯,安安心心去吧……”儛
陈胜垂下眼睑,慢慢松开了陈虎冰冷的大手。
一众陈家叔伯一拥而上,七手八脚的抬着陈虎的遗体往前院行去。
……
瓜州。
壮丽的夕阳给雪白的玉龙城镀上了一层绚烂的火红色,在广阔无垠的戈壁滩中心,就仿佛是一团跳跃的火焰。
白发苍苍的嬴政,裹着黑色的熊皮大氅端坐在玉龙城的最高处,在同样白发苍苍的魏缭子的陪同下,目送着夕阳下山……
披坚执锐的赵佗,按剑匆匆登上高台,他正当壮年,身量比之当年的英姿勃发,越显魁梧伟硕,奔行在一众膀大腰圆的老秦人甲士当中,都显得鹤立鸡群。儛
他行至嬴政身前,毕恭毕敬的捏掌行礼:“大王,那孔雀使臣又来了,携重礼于三十里外绿洲中等候召见!”
嬴政听言,头也不回的淡声道:“不见,带人看着他们,他们要敢混进城,便全斩了,人头送到锦衣卫。”
赵佗不疑有他,躬身退下。
待其走下高台后,魏缭才犹犹豫豫的低声道:“大王,见一见也不无妨!”
嬴政皱了皱眉头,目光深邃的望向他:“孤为何要见?”
魏缭踌躇许久,才低声道:“老臣不敢欺瞒大王,大王的命盘老臣已请家师代为推算过,大王至多还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