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理说,他身份本就敏感,这事儿他万不可再去多嘴,免得令大王觉得他屁股不正,平白的令君臣生隙。
可若是……大王正在等着他前去觐见呢?
大王乃是多英明神武的旷世之君?
他都能看清楚的问题,大王能看不清楚吗?
指不定,这份公文就是一块试金石。
若是他明明看出了问题,却装聋作哑,不去尽臣子的本分劝戒上位、陈明利害……
那岂不是更说明他做贼心虚、身上有屎?
‘也罢,两害相权取其轻!’
李斯左思右想许久,终究还是拿定主意,即刻入宫觐见、上陈利害:‘君臣生隙,大王顶多也就是罢了我的官位,当不至于迁怒于由儿,如此反倒全了我的念想。’
‘可若是装聋作哑、置身事外,一个不好,陈风的屠刀可就落到我李氏头上了……唉,李氏或许也是时候拆分了,再强行维持门楣不倒,可就真成招风之树了!’
他想到了长安区的陈家,那个本该鸡犬升天、威震九州,却越发和光同尘、闷声发大财的陈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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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头也越发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与大王的智慧差距。
他曾一度以为,他与大王之间的智慧差距,顶多也就是他在底楼,而大王在天楼。
他虽远远不及,但努努力,还是能遥望到大王背影。
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,他与大王之间的智慧差距,是他在泥底,而大王在天际!
从一开始,他们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……
“来人啊,速速准备马车,本相要入宫觐见大王!”
……
身着七龙玄色衮服的陈胜,长身伫立在西郊英烈祠主殿内。
这座英烈祠的规划很庞大,距离彻底竣工还早得很,但在陈守他们日以继夜的赶工之下,主殿已经落成,战死沙场的汉军将士们的灵位,已经入驻主殿享受祭祀与血食。
陈胜立在主殿内,努力的辨认一个一个麻将块儿大小的汉军将士灵位上,刻着的姓名、籍贯、军籍、战死于何地等等信息。
没有温度的灵位,映不出他们的面容,但通过上边的信息,陈胜能清晰得分辨出他们战死于何时、何地。
挂满了整整五六面三丈高墙面的密密麻麻灵位,细数下来只怕不下五万之数,望之头皮发麻、触目惊心。
然而陈胜却知道,至少还有一大半汉军将士,永远的飘散在岁月的长河里,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……
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字。
无人知道他们的籍贯。
甚至都无人知道,他们到底战死在哪一日、哪一地。
只隐约记得,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,叫做汉军。
只隐约记得,他们都曾高呼着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’,奋力前驱……
陈胜沉默着,一步一步的从这些灵位面前走过。
明明祠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他却仿佛置身于嘈杂的人海之中。
他清晰的听到了有人喊将军。
他清晰的听到了有人喊大王。
他清楚的看到了他们披着斑驳的战甲,围坐在篝火旁,一手抱着人头大的酒埕,一手用长剑穿着烤肉,
他们大笑着一口酒、一口肉,告诉他:‘您还有事没做完,就送到这里吧,后边的路,我们自己走。’
陈胜一步一步的往前走,越过一堵堵墙,他来到了大殿正中心的主祭祭台前。
上边的灵位不多,拢共只有三个。
前幽州军将主孙武。
前搏浪军将主廉颇。
大汉忠武侯陈季……
陈胜定定的凝视着陈季的排位,眼前影影绰绰、面容模湖的汉军将士们之中,终于出现了一道清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