摊子里的食客们,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。
大部分人一眼就认出她来了。
没人上来与她热络的打招呼。
但铁锅后边的做杂活的伙计,默默的从案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碗里收了六个,又拿到清水里使劲儿的清洗了一番后,再摆回案台上。
掌勺的伙计解开锅盖,在热烈的锅气中挥动勺子捞起红彤彤的杂碎,一只碗一勺子,盛得满满当当的,再从一旁的清汤锅里,舀起一勺萝卜,象征性的一碗放上两块……
男女有别,他们无法向李幼娘表达亲近之意。
但尊敬,是有办法表现出来的。
李幼娘也没有对他们的特别照顾表示什么谢意。
他们是朋友,是兄弟,是家人。
朋友、兄弟、家人之间,是不需要为了一点点小事道谢的。
而且,这是她家的生意……
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碗碗红艳艳的杂碎汤,不住的咽口水。
有些食物就是这样,见不着的时候也不会特别想,但见着了,就会毫无抵抗力……
杂碎汤于李幼娘,显然还有着很特别的意义。
“此等粗略食物,如何入得小娘子之口。”
就在她等着吃杂碎汤时候,一道一听就不是本地人的粗豪声音在边上响起。
一名穿着深蓝色银色海浪纹对襟长衫,腰间扎了一条金丝腰带,浑身散发着脂粉气的年轻公子哥,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转出来,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向李幼娘靠近。
他没发现的是,他的话刚一出口,站在大铁锅后拿着菜刀切萝卜块的切墩儿,手头的动手就猛地一顿,摊子里的食客也都抬起头,一脸古怪的看向他。
满口花花的公子哥多了去了。
只要不真上手,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。
彪悍的老娘们当街调戏文弱书生,在玄北州这种民风剽悍之地也不算是稀奇事儿。
就这位公子哥这身皮囊,若是调戏其他大姑娘小媳妇,说不定人面上生气,心头还指不定怎么美……
但你怎么就好死不死的找上这位了呢?
李幼娘拧起清秀的眉头,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了上去。
“啪。”
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,在杂碎汤摊子前响起。
摊子里的食客们终于忍不住喧闹起来。
“李小娘好样的!”
“瞎了你的狗眼,敢花花都李小娘头上,还不快滚!”
“快滚,再不滚打死你!”
有人称赞李幼娘的性子干脆。
有人大声的恐吓、喝骂这个外乡公子哥。
当然,恐吓、喝骂,也不一定就完全是恶意。
比如现在,从食客们的视角就分明看到,四条大汉面色阴戾的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从走出来,围向这个年轻公子哥。
他要是识相的立刻滚蛋,说不定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。
事实上,李幼娘干净利落的动手打人,未尝没有这方面的考虑。
她动了手,这个眼瞎的玩意再认个怂,挨上一顿暴打今儿这事儿也就过去了。
要是辍在她身后不远处那四名弟兄上来动手,那他今儿不留下点什么重要零件儿,怕是走不脱,要是后边那四个弟兄手再黑点,他恐怕就再也看不到太阳升起了。
为了这么点小事,丢了命或者丢了胳膊大腿,不值当。
李幼娘真是这么想的。
但可惜,好心不一定有好报。
“啪。”
又一声响亮的耳光声,像一瓢冰水兑进煮开的铁锅里,沸腾的杂碎汤探子,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。